明贤法师:重走玄奘西行之路的当代僧人

历史网 2023-06-16用户投稿

  以一个和尚的方式,重走西行之路

  2006 年,明贤法师正在庐山东林寺忙着监修寺院工程。忽然接到“重走唐僧西行之路”组委会工作人员的电话,邀请他参加此次活动。

  明贤法师成为“重走唐僧西行之路”的两位佛教界僧人中,大陆方面的唯一代表。

  很快,明贤法师进入到公众视野。到广州参加组委会安排的会议,刚下飞机,就被众多记者包围。各种问题铺天盖地而来,记者们一路追到他入住的宾馆,问到凌晨两三点,直到他眼睛都睁不开。

  对于一个普通的出家人,哪里见过如此场面。有问,就老老实实地回答。其中,一位记者问,面对此次西行之旅,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参加。他仅回应了一句话,“我会以一位和尚的方式西行。”

  第二天,访谈见报。舆论如此评价:这位和尚不媚俗,坚守本分,没有被现代活动的热浪冲昏头脑。

  7月30日清晨6点,33岁的明贤法师与来自台湾地区的慧在法师从西安大慈恩寺门前的玄奘纪念广场出发,踏上了“重走唐僧西行之路”。

  这是一次历时近五个月,总里程达两万五千多公里的徒步之行。沿着一千三百多年前玄奘大师的脚步,他们从西安出发,经过陕西、甘肃,出新疆,涉足俄罗斯边境、过吉尔吉斯斯坦(出于安全考虑未曾涉足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最终抵达印度那烂陀大学。

  为了在时间上配合安排在11月份的外事活动,明贤法师他们无论多晚每天都要抵达组委会指定的地点。

  虽然事先做了充分准备,但在行走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麻烦。走到西安城西门,已经是下午三四点,行走了近三十公里。明贤法师的脚底磨出了水泡,脚一落地就钻心的疼。离当天指定的小王村还有相当的距离。坐在城门下,明贤法师拿出居士赠送的军用裹腿绑了起来。喝了水,找了吃的,就又开始上路。

  出城没两公里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刚出城时,很多媒体记者跟着一块儿走。明贤法师他们走得快,记者就在后面喊,大师啊,等一等。大雨一来,冲散了大量记者。顶着风雨,明贤法师他们终于抵达了小王村。结束了第一天的西行之路。

  自此开始,就这样一天赶一天地往前走。行脚的速度也慢慢提高,大致在每天一百公里左右。每天仍然会收到组委会送来的小纸条,写有当天行走的路线,以及停留住宿吃饭的地方。很多时候都是天不亮就出发,晚上十一二点抵达住地。有城市的地方也住过宾馆,黑灯瞎火地就被带到宾馆的某一个房间。有的条件好些,有的阴暗潮湿。有时候就要在野外露营。

  抵达住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开裹腿,脚底被裹的已经血肉模糊,用针挑破水泡。睡觉时双脚就晾在外面。等到第二天脚底板都干了,水泡没水了,再重新绑上裹腿。这副裹腿一直跟随明贤法师走完西行之路。由于条件限制,一路没有清洗过,已经浸润了脓和血,用久了也有了一定的坚硬度。每次裹的时候,都能听到发出的啪啪啪的声音。后来活动结束,明贤法师把它拿到水池里清洗。浸泡后的水被染成了红色,整整换了五遍水后,才把它洗出个样子,但原有的黄色上已经夹杂了血红色。

  最远的一次,明贤法师他们行走了16个小时。出达坂城县城后,进入到吐鲁番盆地与天山形成的大风口,琼达坂。一面是海拔低至海平面下七八十米,烈日炎炎的酷暑,一面是海拔近五千米,白雪皑皑的严寒。风口是无人区,常年大风不断,也是国家十大探险路线之一,很多专业探险队员进去后再也没能出来。

  看着无边无际的雪山,荒凉满目,没有任何绿色植被。已经走了好几天,身体感到筋疲力尽。但现实残酷,如果不能按照计划翻越风口就会被冻成大冰棍。馕已经被吃光,水壶里的水冻成了冰。明贤法师勾着腰,抠着岩石艰难地前行。山路崎岖,在岩石间行走脚被崴了十多次。一阵风吹来,衣服外面都已冻上了冰,汗水早已凝结。风力达到了12级以上,明贤法师一站直,身上穿的僧袍就被风唰地吹起,像绳子一样紧紧裹着身体。

  明贤法师感到了绝望,担心自己的修行葬送在此地,挂碍俗家的父母与兄弟姐妹。这是考验意志力的时刻。身逢绝境只有奋力一搏。一千三百多年前玄奘大师西行,条件自然是比现在更为艰辛恶劣。因缘到了,自然要有所经历。明贤法师心中短暂升起的挂碍很快被降服。

  沿途影响与西行日记

  一直以来,明贤法师将随行装备尽可能的少带,留下空间最大限度的带着图书前行。这里面有玄装大师的《大唐西域记》,与真唯识量和唯识宗相关的图书,《禅门日颂》,憨山大师与虚云大师的开示,现代中西方哲学以及荣格的心理学等书。都是用来日常修行,加深对沿途风物与佛教历史遗迹的认识,以及解决沿途所遇到的心理问题和社会问题。

  明贤法师对所到之地的风土人情、佛教现状都有了直观真切的感受。一次,当行走到甘肃的一个叫鲁班沟的山谷,在那里看到了倒塌的古代石窟和窟内的佛教壁画。那是一个远离人烟,常年少有信徒参拜的地方。一位七十多岁身体偏胖的比丘尼已经驻守多年。老比丘尼没有驻锡的寺庙,在露天的石窟里搭了一张床,用塑料布罩着蚊帐。看到法师们的到来,老比丘尼禁不住泪流满面,哭诉说很多人来洞窟赶她走,想把此处开发成旅游地。感慨自己走后,无人来为佛菩萨看守石窟。明贤法师一面鼓励老比丘尼一定会恢复寺庙后继有人,一面默默地拿出尽可能多的物资和钱留给她。

  当他们刚踏入新疆焉耆县时,沿路并未看到任何的佛教痕迹。当晚在县城一家宾馆住宿。凌晨两三点,有人敲门。开门后,有六七个老人,见到明贤法师就顶礼,哭诉。从老人们口中了解到,焉耆县一直以来没有设立佛教协会,没有寺庙,没有居士林。在电视上看到法师重走西行之路,非常喜悦,欢喜佛教的法师终于来了。他们想跟当地政府申请,准备举办一个欢迎仪式,也想借此机会申报一个念佛堂。不想却被当地有关部门找去谈话。老人们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明贤法师劝慰老人们,不要担心,从当下起大家开始努力,整理起草一个成立佛教协会的章程,再向政府申请。临走,他题写“玄奘念佛堂”五个字送给老人们。一直到2012年年底, 负责牵头的居士在年前找到明贤法师,告诉他当地佛教协会已经被上级批准成立的大好消息。这些事情都被明贤法师记录在博客中。每天临睡前的一两个小时,他都会拿起电话,拨打给一位在南昌的居士,口述一天的行程,经由居士整理,同步发表到博客,与法友分享。近五个月的时间里,除了环境特别恶劣的二十多天,口述博客的工作一直在持续。内容包括了一天所到之处,沿途历史风貌,佛教历史遗迹以及目前佛教生存状况等。

  常常明贤法师口述到一半已经趴着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另一端的居士在电话里死命地喊着:“法师法师,听得见吗?”“啊哦,是,我说到哪儿了?”接着居士的提醒,口述博客继续进行着。

  直到目前,明贤法师仍在对这本珍贵的西行日记不断补充完善,希望日后可以出版发行。借此,可以让更多大众对玄奘大师,对西行之路的历史与现状有丰富全面的认识,打开一扇令世人重新认识佛教与出家人的窗口。

  2006年11月26日,明贤法师二人按照预定计划终于抵达印度那烂陀大学。受到了学校校长与诸位学僧的热烈欢迎。在欢迎词中,潘特校长说,一直以来他们都在期盼西行僧人的到来。却也不无担忧,害怕活动被左右而异化成一场作秀。果然,今天中国僧人如约而来,用的也是纯粹的宗教交流方式,展示了出家人在历经千山万水后到达印度,跟当年玄奘大师相类似的经历。

  明贤法师二人将一路携带的书法手抄《大唐西域记》《六组坛经》,用黄河壶口瀑布之水、黄帝陵之土与台湾地区阿里山的土、日月山的水和合塑造的玄装大师像,送给了那烂陀寺。

  而对于明贤法师个人,“重走唐僧西行之路”是他个人修学佛法路上的永生难忘的印记。虽然自己没有玄装大师非凡的智慧和能力,却也磨砺出一种坚忍不拔、坚持正义的勇气。